来源:中国校园文化建设网 作者:佚名
平公六年,箕遗及黄渊、嘉父作乱,不克而死。公遂逐群贼,谓阳毕曰:
“自穆侯以至于今,乱兵不辍,民志不厌,祸败无已。离民且速寇,恐及吾身,
若之何?”阳毕对曰:“本根犹树,枝叶益长,本根益茂,是以难已也。今若大
其柯,去其枝叶,绝其本根,可以少间。”
公曰:“子实图之。”对曰:“图在明训,明训在威权,威权在君。君抡贤
人之后有常位于国者而立之,亦抡逞志亏君以乱国者之后而去之,是遂威而远权。
民畏其威,而怀其德,莫能勿从。若从,则民心皆可畜。畜其心而知其欲恶,人
孰偷生?若不偷生,则莫思乱矣。且夫栾氏之诬晋国久也,栾书实覆宗,弑厉公
以厚其家,若灭栾氏,则民威矣。今吾若起瑕、原、韩、魏之后而赏立之,则民
怀矣。威与怀各当其所。则国安矣,君治而国安,欲作乱者谁与?”
君曰:“栾书立吾先君,栾盈不获罪,如何?”阳毕曰:“夫正国者,不可
以暱于权,行权不可以隐于私。暱于权,则民不导;行权隐于私,则政不行。
政不行,何以导民?民之不导,亦无君也,则其为暱与隐也,复害矣,且勤身。
君其图之!若爱栾盈,则明逐群贼,而以国伦数而遣之,厚箴戒图以待之。彼若
求逞志而报于君,罪孰大焉,灭之犹少。彼若不敢而远逃,乃厚其外交而勉之,
以报其德,不亦可乎?”
公许诺,尽逐群贼而使祁午及阳毕適曲沃逐栾盈,栾盈出奔楚。遂令于国人
曰:“自文公以来有力于先君而子孙不立者,将授立之,得之者赏?”居三年,
栾盈昼入,为贼于绛。范宣子以公入于襄公之宫,栾盈不克,出奔曲沃,遂刺栾
盈,灭栾氏。是以没平公之身无内乱也。
栾怀子之出,执政使栾氏之臣勿从,从栾氏者为大戮施。栾氏之臣辛俞行,
吏执之,献诸公。公曰:“国有大令,何故犯之?”对曰:“臣顺之也,岂敢犯
之?执政曰‘无从栾氏而从君’,是明令必从君也。臣闻之曰:‘三世事家,君
之;再世以下,主之。’事君以死,事主以勤,君之明令也。自臣之祖,以无大
援于晋国,世隶于栾氏,于今三世矣,臣故不敢不君。今执政曰‘不从君者为大
戮’,臣敢忘其死而叛其君,以烦司寇。”公说,固止之,不可,厚赂之。辞曰:
“臣尝陈辞矣,心以守志,辞以行之,所以事君也。若受君赐,是堕其前言。君
问而陈辞,未退而逆之,何以事君?”君知其不可得也,乃遣之。
叔鱼生,其母视之,曰:“是虎目而豕喙,鸢肩而牛腹,谿壑可盈,是不可
餍也,必以贿死。”遂不视。杨食我生,叔向之母闻之,往,及堂,闻其号也,
乃还,曰:“其声,豺狼之声,终灭羊舌氏之宗者,必是子也。”
鲁襄公使叔孙穆子来聘,范宣子问焉,曰:“人有言曰‘死而不朽’,何谓
也?”穆子未对。宣子曰:“昔匄之祖,自虞以上为陶唐氏,在夏为御龙氏,在
商为豕韦氏,在周为唐、杜氏。周卑,晋继之,为范氏,其此之谓也?”对曰:
“以豹所闻,此之谓世禄,非不朽也。鲁先大夫臧文仲,其身殁矣,其言立于后
世,此之谓死而不朽。”
范宣子与和大夫争田,久而无成。宣子欲攻之,问于伯华。伯华曰:“外有
军,内有事。赤也,外事也,不敢侵官。且吾子之心有出焉,可征讯也。”问于
孙林甫,孙林甫曰:“旅人,所以事子也,唯事是待。”问于张老,张老曰:
“老也以军事承子,非戎,则非吾所知也。”问于祁奚,祁奚曰:“公族之不恭,
公室之有回,内事之邪,大夫之贪,是吾罪也。若以君官从子之私,惧子之应且
憎也。”问于籍偃,籍偃曰:“偃也以斧钺从于张孟,日听命焉,若夫子之命也,
何二之有?释夫子而举,是反吾子也。”问于叔鱼,叔鱼曰:“待吾为子杀之。”
叔向闻之,见宣子曰:“闻子与和未宁,遍问于大夫,又无决,盍访之訾祏。
訾祏实直而博,直能端辨之,博能上下比之,且吾子之家老也。吾闻国家有大事,
必顺于典刑,而访谘于耇老,而后行之。”司马侯见,曰:“闻吾子有和之怒,
吾以为不信。诸侯皆有二心,是之不忧,而怒和大夫,非子之任也。”祁午见,
曰:“晋为诸侯盟主,子为正卿,若能靖端诸侯,使服听命于晋,晋国其谁不为
子从,何必和?盍密和,和大以平小乎!”
宣子问于訾祏,訾祏对曰:“昔隰叔子违周难于晋国,生子舆为理,以正于
朝,朝无奸官;为司空,以正于国,国无败绩。世及武子,佐文、襄为诸侯,诸
侯无二心。及为卿,以辅成、景,军无败政。及为成师,居太傅,端刑法,缉训
典,国无奸民,后之人可则,是以受随、范。及文子成晋、荆之盟,丰兄弟之国,
使无有间隙,是以受郇、栎。今吾子嗣位,于朝无奸行,于国无邪民,于是无四
方之患,而无外内之忧,赖三子之功而飨其禄位。今既无事矣,而非和,于是加
宠,将何治为?”宣子说,乃益和田而与之和。
訾祏死,范宣子谓献子曰:“鞅乎!昔者吾有訾祏也,吾朝夕顾焉,以相晋
国,且为吾家。今吾观女也,专则不能,谋则无与也,将若之何?”对曰:“鞅
也,居处恭,不敢安易,敬学而好仁,和于政而好其道,谋于众不以贾好,私志
虽衷,不敢谓是也,必长者之由。”宣子曰:“可以免身。”
平公说新声,师旷曰:“公室其将卑乎!君之明兆于衰矣。夫乐以开山川之
风也,以耀德于广远也。风德以广之,风山川以远之,风物以听之,修诗以咏之,
修礼以节之。夫德广远而有时节,是以远服而迩不迁。”
平公射鴳,不死,使竖襄搏之,失。公怒,拘将杀之。叔向闻之,夕,君
告之。叔向曰:“君必杀之。昔吾先君唐叔射兕于徒林,殪,以为大甲,以封于
晋。今君嗣吾先君唐叔,射鴳不死,搏之不得,是扬吾君之耻者也。君其必速
杀之,勿令远闻。”君忸怩,乃趣赦之。
叔向见司马侯之子,抚而泣之,曰:“自此其父之死,吾蔑与比而事君矣!
昔者此其父始之,我终之,我始之,夫子终之,无不可。”籍偃在侧,曰:“君
子有比乎?”叔向曰:“君子比而不别。比德以赞事,比也;引党以封己,利己
而忘君,别也。”
秦景公使其弟针来求成,叔向命召行人子员,行人子朱曰:“朱也在此。”
叔向曰:“召子员。”子朱曰:“朱也当御。”叔向曰:“ 肸也欲子员之对客
也。”子朱怒曰:“皆君之臣也,班爵同,何以黜朱也?”抚剑就之。叔向曰:
“秦、晋不和久矣,今日之事幸而集,子孙飨之。不集,三军之士暴骨。夫子员
导宾主之言无私,子常易之。奸以事君者,吾所能御也。”拂衣从之,人救之。
平公闻之曰:“晋其庶乎!吾臣之所争者大。”师旷侍,曰:“公室惧卑,其臣
不心竞而力争。”
诸侯之大夫盟于宋,楚令尹子木欲袭晋军,曰:“若尽晋师而杀赵武,则晋
可弱也。”文子闻之,谓叔向曰:“若之何?”叔向曰:“子何患焉。忠不可暴,
信不可犯,忠自中,而信自身,其为德也深矣,其为本也固矣,故不可抈也。
今我以忠谋诸侯,而以信覆之,荆之逆诸侯也亦云,是以在此。若袭我,是自背
其信而塞其忠也。信反必毙,忠塞无用,安能害我?且夫合诸侯以为不信,诸侯
何望焉。为此行也,荆败我,诸侯必叛之,子何爱于死,死而可以固晋国之盟主,
何惧焉?”是行也,以藩为军,攀辇即利而舍,候遮扞卫不行,楚人不敢谋,畏
晋之信也。自是没平公无楚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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